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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元 曲 家 生 平 及 心 态 三 题 徐 子 方 中 州 学 刊 2003 年 03 月 - 摘 要 : 元 代 中 后 期 戏 曲 家 经 历 了 热 心 出 世 到 灰 心 退 避 的 心 态 演 变 过 程, 原 因 在 于 站 稳 脚 跟 的 统 治 者 已 将 政 策 重 心 由 汉 化 文 治 向 着 钳 制 汉 人 转 变 不 幸 的 是, 这 种 转 变 并 没 有 马 上 被 满 腔 热 情 为 新 王 朝 服 务 的 汉 人 儒 士 体 会 出 来, 卢 挚 和 徐 琰 张 可 久 和 徐 再 思 乔 吉 和 宫 天 挺, 分 别 代 表 了 元 代 中 后 期 曲 家 三 种 类 型, 由 高 到 低 的 社 会 地 位 决 定 了 他 们 不 同 的 生 活 道 路 和 艺 术 价 值 选 择 关 键 词 : 元 代 ; 中 后 期 ; 曲 家 ; 生 平 ; 心 态 中 图 分 类 号 :I207.2 文 献 标 识 码 :A 扑 朔 迷 离 的 卢 挚 和 徐 琰 在 元 前 期 散 曲 作 家 群 中, 卢 挚 和 徐 琰 是 状 况 较 为 特 殊 的 一 对 他 俩 在 当 时 汉 族 文 人 士 大 夫 中 无 论 官 运 文 运 都 堪 称 一 流, 特 别 是 皆 官 至 文 人 最 高 职 正 二 品 的 翰 林 学 士 承 旨, 在 长 期 废 止 科 举 之 后 而 得 如 此 官 位, 在 文 坛 又 颇 具 影 响, 元 史 竟 无 传, 以 致 生 卒 年 皆 无 确 切 记 载, 确 是 殊 异 目 前 对 他 们 生 平 行 迹, 只 能 通 过 同 时 代 人 文 集 及 后 人 追 述 中 推 知 作 为 元 统 一 后 仍 能 跻 身 官 场 的 汉 族 文 人 士 大 夫, 卢 挚 和 徐 琰 同 样 在 作 品 里 显 示 了 心 系 修 齐 治 平 的 责 任 感 : 肃 躬 行 所 素, 举 纲 植 其 维 寒 霜 固 非 厉, 春 阳 竟 何 私? 坐 乏 蛮 风 改, 仰 报 国 士 知 泛 泛 江 海 客, 区 区 简 书 期 [1]( 送 程 中 丞 介 甫 赴 云 南 行 台 )

2 在 作 者 卢 挚 的 心 目 中, 皇 帝 是 永 远 圣 明 的, 汉 族 文 人 作 为 天 下 臣 民 之 一, 必 须 尽 国 士 的 天 职, 为 变 革 南 北 陋 俗 ( 蛮 风 ) 而 贡 献 自 己 的 心 智 正 因 为 意 识 到 了 自 己 的 位 置, 徐 琰 对 官 场 生 活 丝 毫 不 感 到 束 缚 身 心 之 处, 甚 至 对 传 统 文 人 乐 道 的 归 隐 闲 适 亦 觉 得 不 值 一 顾 : 御 食 饱 清 茶 漱 口, 锦 衣 穿 翠 袖 梳 头 有 几 个 省 部 交, 朝 廷 友, 樽 席 上 玉 盏 金 瓯, 封 却 公 男 伯 子 侯, 也 强 如 不 识 字 烟 波 钓 叟 ([ 双 调 ] 沉 醉 东 风 赠 歌 者 吹 萧 )[2]79 页 不 识 字 烟 波 钓 叟 在 元 代 文 人 散 曲 中 是 一 个 热 门 话 题, 多 用 来 寄 托 人 们 对 隐 逸 生 活 的 向 往 徐 琰 鼓 吹 封 却 公 男 伯 子 侯, 也 强 如 不 识 字 烟 波 钓 叟, 恰 恰 反 映 了 他 现 实 生 活 中 截 然 不 同 的 价 值 选 择 然 而, 即 使 如 此 热 心 王 事, 又 做 到 正 二 品 高 官, 无 论 卢 挚 还 是 徐 琰, 仍 旧 未 能 真 正 进 入 得 志 秋 ( 姚 燧 散 曲 语 ) 原 因 在 于 随 着 元 军 南 下 灭 宋, 建 立 大 一 统 新 王 朝 的 基 础 已 经 奠 定, 世 祖 已 失 去 了 早 年 思 大 有 为 的 锐 气, 加 之 李 瞡 乱 后 漠 北 守 旧 势 力 的 抬 头, 钳 制 汉 人, 严 格 推 行 民 族 等 级 制 度 已 在 事 实 上 成 了 元 廷 的 国 策 在 这 种 情 况 下, 作 为 汉 人 地 方 官 的 卢 挚 徐 琰 二 人 固 然 难 预 朝 廷 机 务, 即 翰 林 承 旨 虽 位 居 尊 品, 但 在 官 场 中 无 疑 亦 属 清 水 衙 门, 非 台 省 要 职 可 知, 更 未 实 封 什 么 公 男 伯 子 侯 和 一 统 前 的 刘 秉 忠 太 保 固 不 能 比, 即 使 与 曾 位 列 中 书 左 丞 的 姚 枢 许 衡 等 相 比 亦 觉 卑 微 于 是, 过 分 的 热 心 变 成 了 灰 心 如 卢 挚 的 退 步 : 南 柯 梦 清 香 画 戟, 北 邙 山 盭 残 碑 风 云 变 古 今, 日 月 般 兴 废, 为 功 名 枉 争 闲 气, 相 位 显 官 高 待 则 甚 底, 也 不 入 麒 麟 画 里 [2]113 页 为 功 名 枉 争 闲 气 一 句 深 刻 道 出 了 在 等 级 分 明 的 元 代 官 场 中 汉 族 儒 臣 的 窘 境 正 因 为 终 于 顿 悟 了 官 场 的 虚 幻, 所 以 本 来 热 心 于 王 事 的 卢 挚 和 徐 琰 一 下 子 变 成 典 型 的 玩 世 者 如 果 说 当 时 一 些 文 人 如 姚 燧 阎 复 等 还 只 是 至 妓 家 小 酌 的 话, 他 们 竟 索 性 成 了 妓 女 的 知 交 如 徐 琰 的 [ 双 调 蟾 宫 曲 ] 青 楼 十 咏 [2]80-83 页 表 现 的 即 为 彻 头 彻 尾 的 俗 子 情 怀 : 会 娇 娥 罗 绮 丛 中, 两 意 相 投, 一 笑 情 通 傍 柳 随 花, 偎 香 倚 玉, 弄 月 抟 风 堪 描 画 喜 孜 孜 鸾 凤 妒 宠, 没 褒 弹 立 亭 亭 花 月 争 锋 娇 滴 滴 鸭 绿 鸳 红, 颤 巍 巍 雨 迹 云 踪 夙 世 上 未 了 姻 缘, 今 生 则 邂 逅 相 逢

3 此 题 初 见, 以 下 分 别 是 小 酌 沐 浴 纳 凉 临 床 并 枕 交 欢 言 盟 晓 起 叙 别 九 支 曲 子, 从 头 至 尾 描 述 了 嫖 妓 的 全 过 程 作 为 一 个 位 尊 名 重 的 汉 族 文 人 士 大 夫 来 说, 背 离 传 统 之 大 胆, 实 属 罕 见 今 天 看 来, 以 徐 琰 的 身 份 地 位 及 名 望, 竟 未 能 在 正 史 中 博 得 一 席, 原 因 固 然 复 杂, 其 生 活 不 严 谨 以 致 放 浪 形 骸, 公 开 张 扬 烟 花 路, 不 能 不 是 一 个 重 要 的 因 素 在 这 一 点 上, 他 与 号 称 普 天 下 郎 君 领 袖, 盖 世 界 浪 子 班 头 的 关 汉 卿 倒 很 接 近 过 去 有 论 者 指 出 徐 琰 上 述 散 曲 虽 造 语 雅 媚, 但 格 调 低 下 [3]325 页, 自 有 其 道 理, 但 还 仅 是 问 题 的 一 个 方 面 徐 琰 情 况 如 此, 卢 挚 亦 不 例 外 出 于 对 争 闲 气 官 场 的 失 望 乃 至 厌 倦, 他 一 方 面 在 作 品 中 大 量 表 现 对 避 世 隐 居 生 活 的 向 往, 诸 如 雨 过 分 畦 种 瓜, 旱 时 引 水 浇 麻 共 几 个 田 舍 翁, 说 几 句 庄 稼 话 瓦 盆 边 浊 酒 生 涯, 醉 里 乾 坤 大, 任 他 高 柳 清 风 睡 煞 ( 闲 居 )[2]113 页 另 一 方 面 也 不 约 而 同 地 表 现 出 浓 厚 的 青 楼 气 息 时 人 夏 庭 芝 青 楼 集 记 载 他 和 赵 孟 礶 等 同 时 与 名 妓 解 语 花 交 往, 又 独 自 结 交 金 陵 佳 丽 人 杜 妙 隆, 由 于 行 李 匆 匆, 不 果 所 愿, 因 题 踏 莎 行 于 壁 [4]18-21 页 更 妙 的 是 他 与 当 时 名 闻 南 北 的 杂 剧 女 演 员 珠 帘 秀 也 有 交 往, 且 关 系 非 同 寻 常 如 醉 赠 乐 府 珠 帘 秀 称 : 爱 林 下 风 姿, 云 外 歌 声, 宝 髻 堆 云, 冰 弦 散 雨 [2]127 页 所 咏 当 即 欢 会 情 状 珠 帘 秀 作 为 一 代 名 妓, 与 关 汉 卿 胡 祗 睭 王 恽 辈 皆 有 交 往, 晚 年 嫁 给 杭 州 一 道 士, 与 卢 挚 本 非 夫 妻, 他 们 之 间 交 往 欢 会, 与 前 引 徐 琰 青 楼 十 咏 本 质 上 并 无 区 别 如 果 徐 琰 因 纵 酒 狎 妓, 有 玷 官 箴 而 不 得 进 入 史 传 的 话, 则 卢 挚 未 能 在 史 册 上 留 下 传 记, 或 亦 不 出 此 因 总 之, 卢 挚 和 徐 琰 都 经 历 了 热 心 从 政 到 灰 心 退 避 的 选 择 变 迁 过 程, 决 定 这 一 切 的 关 键 是 蒙 古 统 治 者 的 政 策 重 心 发 生 了 变 化 所 不 同 的 是, 元 初 汉 族 文 人 虽 然 处 于 战 火 动 乱, 朝 不 保 夕 的 时 代 大 背 景 下, 由 于 守 旧 势 力 的 破 坏, 更 由 于 统 治 集 团 内 部 对 参 与 政 权 的 汉 人 根 深 蒂 固 的 排 斥 心 理, 后 者 也 曾 有 过 由 雄 心 到 灰 心 的 心 态 演 变 过 程, 但 其 时 等 级 社 会 尚 未 定 型, 故 以 姚 枢 窦 默 许 衡 等 人 为 代 表 的 金 莲 川 儒 臣 还 能 为 着 致 力 汉 法 用 夏 变 夷 而 作 不 无 成 效 的 努 力 他 们 也 有 灰 心 气 馁, 然 其 结 果 也 不 过 抑 郁 苦 闷 或 者 推 避 书 斋 和 乡 里 而 已 而 卢 挚 和 徐 琰 所 处 的 大 一 统 时 期, 已 经 站 稳 脚 跟 的 统 治 者 已 将 政 策 重 心 由 汉 化 文 治 向 着 钳 制 汉 人 转 变 不 幸 的 是, 这 种 转 变 并 没 有 马 上 被 满 腔 热 情 为 新 王 朝 服 务 的 卢 挚 和 徐 琰 等 汉 族 文 人 体 会 出 来, 正 因 为 如 此, 他 们 的 灰 心 便 与 始 终 与 道 共 进 退 的 许 衡 等 人 有 所 区 别, 导 致 的 是 背 离 传 统 乃 至 玩 世 不 恭, 而 最 终 与 元 初 敢 于 挑 战 传 统 的 杜 仁 杰 关 汉 卿 王 和 卿 白 朴 等 人 具 有 某 种 相 通 之 处 但 由 于 其 一

4 生 没 有 脱 离 官 场, 也 就 没 有 失 掉 彻 底 放 下 传 统 文 人 的 身 架, 像 关 汉 卿 那 样 面 傅 粉 墨, 偶 倡 优 而 不 辞, 投 身 到 杂 剧 的 创 作 和 演 出 中 去, 从 而 限 制 了 他 们 在 时 代 文 艺 史 上 取 得 更 大 的 成 就 在 传 统 和 现 实 间 徘 徊 的 张 可 久 徐 再 思 等 张 可 久 徐 再 思 则 又 是 一 种 类 型 张 可 久 号 小 山, 庆 元 ( 今 属 浙 江 ) 人, 名 著 当 世 却 一 生 怀 才 不 遇 尽 管 仁 宗 延 后 恢 复 科 举, 作 为 以 儒 家 读 书 万 卷 的 他 仍 旧 未 能 平 步 青 云, 这 就 首 先 具 有 了 悲 剧 意 味 而 众 所 周 知, 元 代 科 举 每 科 间 隔 时 间 较 长, 录 取 人 数 又 少, 且 鄙 薄 汉 人 而 心 系 修 齐 治 平 的 传 统 文 人 情 性 又 促 使 他 们 不 甘 心 就 此 放 弃 仕 途 的 追 求, 于 是 游 士 由 吏 出 职 等 仕 进 方 式 油 然 而 生, 张 可 久 无 疑 走 的 是 最 后 一 条 道 路 录 鬼 簿 说 他 由 路 吏 转 首 领 官 即 为 明 证 然 而, 在 元 代 欲 以 吏 员 出 职 也 不 是 一 件 容 易 的 事 时 人 许 有 壬 至 正 集 吏 员 记 载, 元 代 科 举 未 行 之 前, 儒 士 通 常 只 能 由 吏 入 仕 到 了 仁 宗 时 代 实 行 科 举 后, 又 规 定 由 吏 入 仕 不 得 超 过 从 七 品 张 可 久 之 首 领 官, 如 果 系 掌 税 收 的 从 五 品 民 务 官, 就 差 不 多 到 顶 了 至 于 桐 庐 典 史 掾 史, 则 又 位 于 知 县 之 下, 是 比 芝 麻 官 还 小 的 缺 了 一 句 话, 张 可 久 由 吏 入 仕 也 是 很 不 得 意 的 在 他 身 上 体 现 着 此 前 文 人 所 没 有 的 心 态 特 点, 即 在 传 统 理 想 和 现 实 处 世 之 矛 盾 中 挣 扎 的 痛 苦 对 于 张 可 久 来 说, 作 为 一 个 读 书 万 卷 的 儒 家 文 人, 传 统 上 应 是 积 极 出 仕 有 所 作 为, 然 现 实 中 他 却 屈 沉 下 寮, 追 求 不 得 的 悲 凉 寄 人 篱 下 的 痛 苦 与 怀 才 不 遇 的 感 慨 交 织 在 一 起, 构 成 他 内 心 深 处 的 辛 酸 情 怀 诗 词 非 他 所 长, 杂 剧 过 分 接 近 市 俗, 亦 非 他 所 自 感 适 宜, 最 适 合 抒 发 情 感 的 即 为 本 质 上 自 娱 的 散 曲 了 如 他 的 [ 越 调 寨 儿 令 ] 舟 行 感 兴 : 愁 鬓 斑, 怕 春 残, 锦 衣 买 臣 何 日 还? 好 梦 邯 郸, 别 泪 阳 关, 几 度 盼 征 鞍! 为 虚 名 消 尽 朱 颜, 掩 孤 莲 羞 见 青 山 矶 头 烟 树 暖, 鸥 外 野 云 闲 难, 能 够 钓 鱼 竿 [2]784 页 这 是 一 颗 破 碎 的 心 在 颤 动 正 如 有 论 者 所 言, 欲 有 作 为 而 不 得, 想 要 归 闲 又 不 能 这 是 一 种 何 等 痛 苦 的 心 境! 和 此 前 元 曲 家 相 比, 张 可 久 既 没 有 关 汉 卿 那 样 的 磊 落 豪 迈, 索 性 背 对 传 统, 走 向 烟 花 路 ; 又 不 像 白 朴 那 样 守 定 情 性 鄙 弃 功 名 他 接 近 马 致 远, 与 之 交 往 且 称 之 前 辈, 但 两 人 的 精 神 境 界 并 不 一 致 马 致 远 做 过 从 五 品 的 行 省 务 官, 虽 不 惬 意, 但 却 能 体 会 和 露 摘 黄 花, 带 霜 烹 紫 蟹, 煮 酒 烧 红 叶 的 闲 情, 有 便 北 海 探 吾 来, 道 东 篱 醉 了 也 ( 秋 思 ) [2] 页 的 逸 志, 而 同 样 作 过 首 领 官 的 张 可 久 连 这 点 生 活 情 趣 都 不 一 定 体 会 得 出 愈 见 其 悲

5 今 按 小 山 交 游, 多 朝 野 士 大 夫, 其 散 曲 中 有 不 少 陪 酒 侍 宴 赠 答 之 作 除 马 致 远 以 外, 和 卢 挚 贯 云 石 以 及 梅 友 元 帅 可 侍 郎 等 均 有 交 往, 却 未 有 被 向 朝 廷 举 荐 的 机 遇, 个 中 原 因 固 然 复 杂, 但 从 根 本 说 还 在 于 张 可 久 虽 云 读 书 万 卷, 但 按 正 统 士 大 夫 标 准 要 求 可 能 还 存 在 着 一 定 的 距 离, 这 从 他 虽 涉 足 诗 词 却 苦 不 甚 高 亦 可 看 出 来 他 全 身 心 投 入 散 曲 创 作, 也 许 是 功 名 不 遂 的 结 果, 但 反 过 来 也 许 更 加 深 了 人 们 这 方 面 的 印 象 : 小 山 虽 然 才 名 出 众, 终 不 出 度 曲 清 客 之 流, 非 经 纶 兼 济 之 材 故 其 艺 术 创 作 虽 然 一 时 给 他 带 来 巨 大 声 名, 但 距 功 名 之 路 却 只 能 愈 来 愈 远 可 悲 的 是 小 山 自 己 并 没 有 意 识 到 这 一 点, 他 无 法 像 马 致 远 那 样 参 破 和 看 透, 故 只 能 在 散 曲 创 作 中 亦 积 极 适 应 复 归 传 统 的 时 代 文 人 趋 势, 不 敢 有 任 何 脱 轨 的 表 现 今 观 其 作 品 取 材, 诸 如 抒 情 写 景 咏 物 怀 古 谈 禅 说 道 赠 答 送 别, 不 可 谓 不 丰, 但 反 映 生 活 面 较 前 期 关 汉 卿 马 致 远 等 人 则 又 狭 窄 得 多, 其 精 神 境 界 审 美 意 向 无 疑 是 指 向 传 统 的, 但 并 没 有 被 上 流 官 场 文 人 所 理 解 和 接 受 也 正 因 为 如 此, 在 张 可 久 的 心 目 中, 始 终 笼 罩 着 悒 悒 不 得 志 的 阴 影, 同 时 也 经 常 反 映 在 他 的 散 曲 创 作 中 此 时 期 境 遇 心 态 及 人 生 选 择 与 张 可 久 接 近 的 无 疑 就 是 徐 再 思 今 知 徐 再 思 字 德 可, 嘉 兴 ( 今 属 浙 江 ) 人 因 喜 甜 食, 故 号 甜 斋 与 张 可 久 同 时, 人 生 遭 际 亦 复 相 近, 时 人 钟 嗣 成 称 其 曾 任 嘉 兴 路 吏 散 曲 与 贯 云 石 ( 号 酸 斋 ) 齐 名, 世 谓 酸 甜 乐 府 [5] 卷 六 十 八 但 酸 甜 两 斋 风 格 迥 异 贯 来 自 西 域 世 家, 其 曲 旷 放 清 逸 婉 丽, 而 徐 再 思 散 曲 则 以 清 丽 为 主, 体 现 着 南 方 文 学 柔 婉 绵 长 的 特 色, 其 基 本 情 调, 则 缠 绕 着 一 种 伤 感 抑 郁, 这 是 贯 曲 所 不 具 备 的 从 故 国 沦 丧 不 久, 人 生 道 路 又 蹭 蹬 落 魄 的 角 度 衡 量, 甜 斋 散 曲 更 接 近 于 张 可 久 作 为 一 个 传 统 的 心 系 修 齐 治 平 的 南 方 文 士, 徐 再 思 无 疑 也 有 着 对 仕 途 经 济 的 向 往 和 追 求, 诸 如 男 子 志 周 流 四 方, 循 吏 心 恪 守 三 章 ( 送 沙 宰 )[2]1051 页 等 然 而, 和 张 可 久 一 样, 现 实 生 活 击 破 了 徐 再 思 的 功 名 梦, 他 只 能 守 着 嘉 兴 路 吏 这 个 卑 微 身 份 蹉 跎 岁 月, 连 不 入 流 品 的 官 职 亦 未 转 得 这 种 失 落 的 心 态 渗 透 到 徐 再 思 其 他 曲 中, 便 每 每 透 露 出 一 种 难 以 挣 脱 的 无 边 愁 绪 : 前 日 春 从 愁 里 得, 今 日 春 从 春 里 归 避 愁 愁 不 离, 问 春 春 不 知 ( 春 愁 ) [2]1047 页 春 深 莺 风 情, 香 收 燕 莺 声, 都 不 管 梨 花 梦 冷 ( 春 思 三 首 之 三 )[2]1043 页 如 此 幽 冷 的 境 界 只 有 在 理 想 破 灭 人 生 灰 暗 的 心 态 笼 罩 下 方 始 出 现 张 可 久 徐 再 思 这 种 欲 求 功 名 而 未 成, 想 要 归 隐 又 不 能 之 尴 尬 穷 愁, 归 根 结 底 是 由 于 传 统 理 想 与 现 实 生 活 之 间 难 以 克 服 的 矛 盾 所 致, 是 此 时 期 文 治 盛 世 的 特 有 景 观, 因 而 较 具 有 普 遍 意 义

6 乔 吉 宫 天 挺 式 曲 家 心 态 特 征 乔 吉 一 生 未 仕, 社 会 地 位 甚 至 较 张 可 久 徐 再 思 等 人 更 为 不 如 录 鬼 簿 小 传 说 他 美 容 仪, 能 词 章, 以 威 严 自 饬, 人 敬 畏 之 居 杭 州 太 乙 宫 前 有 题 西 湖 [ 梧 叶 儿 ] 百 篇, 名 公 为 之 序 江 湖 间 四 十 年, 欲 刊 所 作, 竟 无 成 事 者 [4] 页 可 见 其 一 生 不 遇 之 情 状 从 社 会 交 往 上 看, 乔 吉 亦 并 非 不 登 大 雅 之 堂 的 市 井 之 辈, 其 散 曲 中 陪 酒 侍 宴 之 作 颇 多, 如 贾 侯 席 上 赠 李 楚 仪 手 帕 呈 贾 伯 坚 绍 兴 于 侯 索 赋 苕 溪 七 夕 饮 会, 赠 崔 秀 卿, 李 总 管 索 赋 陪 雅 斋 万 户 游 仙 都 洞 天 等 等, 其 中 贾 伯 坚 即 贾 固, 曾 任 扬 州 路 总 管, 后 拜 中 书 省 左 参 知 政 事 ( 见 录 鬼 簿 续 编 [4]291 页 ) 绍 兴 于 侯, 即 于 九 思, 泰 定 三 年 (1326) 为 绍 兴 路 总 管 [6]( 元 故 中 奉 大 夫 湖 南 道 宣 慰 使 于 公 行 状 ) 至 于 李 总 管 雅 斋 万 户, 生 平 虽 不 可 考, 但 总 是 地 方 大 员 则 可 肯 定 然 而, 在 当 时 仕 进 多 歧 的 用 人 体 制 下, 他 们 亦 未 有 向 朝 廷 举 荐 征 辟 之 举, 可 见 在 这 些 大 员 的 眼 里, 乔 吉 和 张 可 久 他 们 一 样, 都 不 符 合 仕 途 经 济 的 标 准, 只 能 作 为 度 曲 清 客 陪 酒 侍 宴 而 已 似 乎 乔 吉 已 经 意 识 到 了 这 方 面 的 尴 尬, 他 在 许 多 场 合 都 强 调 自 己 无 意 于 功 名 : 不 占 龙 头 选, 不 入 名 贤 传 时 时 酒 圣, 处 处 诗 禅 烟 霞 状 元, 江 湖 醉 仙, 笑 谈 便 是 编 修 院 ( 自 述 ) [6]575 页 扁 舟 短 棹, 名 休 挂 齿, 身 不 属 官 船 头 酒 醒 妻 儿 唤, 笑 语 团? ( 渔 父 词 )[2]580 页 富 贵 三 更 枕 上 蝶, 功 名 两 字 酒 中 蛇 ( 悟 世 )[2]632 页 充 满 无 官 快 活 的 情 趣, 且 不 无 傲 世 式 的 调 侃, 但 总 让 人 感 到 一 种 刻 意 解 嘲 的 味 道 作 为 在 传 统 文 化 熏 陶 下 成 长 的 汉 族 文 人, 乔 吉 对 仕 途 经 济 科 举 功 名 亦 非 自 来 毫 无 追 求, 他 也 有 过 希 望 是 青 衫 矮 帽 书 生, 趁 取 鹏 程, 快 意 风 云, 唾 手 功 名 ( 富 子 明 寿 )[2]602 页 的 时 候, 只 是 俯 仰 乾 坤, 多 少 英 雄, 不 到 麒 麟 ( 张 谦 斋 左 辖 席 上 索 赋 )[2]598 页 他 也 未 能 得 遂 风 云 之 志 罢 了 正 因 为 如 此, 他 在 不 经 意 的 场 合, 也 道 出 了 自 己 内 心 的 痛 苦 如 他 的 毗 陵 晚 眺 : 江 南 倦 客 登 临, 多 少 豪 雄, 几 许 消 沉 今 日 何 堪, 买 田 阳 羡, 挂 剑 长 林 霞 缕 烂 谁 家 昼 锦, 月 勾 魂 故 国 丹 心 [2]611 页 在 写 这 支 曲 子 时, 作 者 已 经 成 了 一 位 心 事 重 重 的 倦 客, 全 然 没 有 了 上 述 看 破 世 情 式 的 潇 洒 而 且 并 非 作 者 一 人, 多 少 豪 雄, 几 许 消 沉, 于 是 激 发 了 他 深 沉 的 故 国 之 思 假 如 乔 吉 真 的 把 世 事 一 切 都 看 得 很 淡, 眼 前 这 些 感 怀 便 无 从 由 来 从 根 本 上 说, 他 的 倦 来 自 身 为 豪 雄 一

7 员 而 落 得 几 许 消 沉 的 情 感 起 落 更 何 况 现 实 中 他 远 不 是 什 么 潇 洒 之 辈 在 另 一 首 冬 日 写 怀 中 他 道 出 了 实 情 : 584 页 世 情 别, 故 交 绝, 床 头 金 尽 谁 行 借 今 日 又 逢 冬 至 节, 酒, 何 处 赊, 梅, 何 处 折?[2] 从 根 本 上 说, 乔 吉 与 张 可 久 式 曲 家 并 无 不 同, 欲 有 作 为 而 不 得, 想 要 归 隐 又 不 能 的 尴 尬 同 样 构 成 其 心 态 基 础 而 对 于 前 者 来 说, 乔 吉 的 失 望 较 之 张 可 久 应 更 厉 害, 只 是 大 悲 反 倒 无 声 而 已 以 威 严 自 饬, 人 敬 畏 之, 是 他 以 孤 傲 不 可 侵 犯 的 外 表 掩 饰 内 心 的 失 意 和 痛 苦, 是 一 种 基 于 心 理 防 御 机 制 的 文 饰 表 现 也 许 正 因 为 这 种 威 严 自 饬 令 人 敬 畏 得 文 饰 的 外 表, 造 成 了 乔 吉 平 生 湖 海 少 知 音 ( 钟 嗣 成 语 ), 导 致 其 心 态 和 外 表 互 相 作 用 的 恶 性 循 环 然 而, 在 传 统 和 现 实 的 矛 盾 中, 乔 吉 面 临 的 心 态 转 换 较 之 张 可 久 要 简 单 一 些, 正 因 为 他 连 九 品 小 官 甚 至 吏 员 都 不 是, 对 传 统 的 复 归 情 结 反 倒 较 张 可 久 更 容 易 解 开 我 们 说 过, 张 可 久 一 生 不 涉 足 杂 剧, 除 了 散 曲 之 外 也 还 进 行 诗 词 创 作 尽 管 他 不 长 于 此 道, 但 仍 欲 以 此 表 明 自 己 的 正 统 文 人 身 份 不 变, 显 示 了 对 并 不 需 要 他 的 传 统 仕 途 的 一 往 情 深 乔 吉 则 有 所 不 同, 尽 管 他 也 向 往 功 名, 羡 慕 执 花 纹 象 简, 凭 琴 堂 书 案, 日 日 看 青 山 ( 绍 兴 于 侯 索 赋 )[2]590 页 的 官 衙 生 活, 但 他 知 道 自 己 难 以 达 到, 欲 面 皮 不 受 时 人 唾 ( 自 警 )[2]585 页, 所 以 可 以 毫 无 思 想 负 担 地 参 与 杂 剧 创 作, 成 为 元 杂 剧 后 期 代 表 之 一, 至 被 列 名 元 曲 六 大 家 正 因 为 乔 吉 即 使 在 盛 世 中 也 能 找 准 自 己 的 位 置, 因 而 能 在 极 其 不 利 的 社 会 条 件 下 取 得 意 外 的 成 功 如 果 说 延 之 后 的 汉 族 文 人 都 在 寻 求 盛 世 归 宿 的 话, 这 种 归 宿 本 身 即 具 有 多 样 性 乔 吉 追 寻 和 得 到 的 无 疑 也 是 其 中 的 一 种, 当 然 他 也 是 在 传 统 和 现 实 矛 盾 和 冲 突 中 经 过 一 段 情 感 的 挣 扎 和 心 理 的 转 换 才 得 以 完 成 的 和 上 述 两 类 曲 家 有 所 不 同 的 是, 乔 吉 还 参 与 杂 剧 创 作, 但 流 传 至 今 的 只 有 扬 州 梦 金 钱 记 和 两 世 姻 缘 三 种, 都 是 以 婚 姻 爱 情 为 题 材, 而 且 多 以 历 史 为 背 景, 写 宦 门 小 姐 或 青 楼 妓 女 追 求 个 人 幸 福, 男 主 人 公 则 无 一 例 外 皆 系 文 人 才 子, 经 过 一 番 曲 折 后, 金 榜 题 名, 奉 旨 完 婚, 较 之 前 期 关 汉 卿 等 人 剧 作 没 有 新 的 突 破, 现 实 性 和 斗 争 性 均 大 大 减 弱, 但 却 表 现 了 乔 吉 内 心 深 处 的 功 名 思 想 这 为 前 面 分 析 过 的 乔 吉 复 杂 心 态 提 供 了 重 要 参 照, 也 是 此 时 期 时 代 精 神 的 本 质 反 映

8 乔 吉 而 外, 此 时 期 其 他 从 事 杂 剧 创 作 的 作 家 还 很 多, 如 宫 天 挺 秦 简 夫 金 人 杰 等 他 们 和 乔 吉 一 样, 大 多 原 籍 北 方, 统 一 后 南 下 定 居 如 果 说 张 可 久 为 代 表 的 南 方 曲 家 仍 对 散 曲 和 仕 途 经 济 一 往 情 深, 为 彼 演 奏 悲 欢 乐 章 的 话, 乔 吉 则 和 一 批 北 方 曲 家 仍 倾 心 于 杂 剧 领 域 的 耕 耘, 并 以 此 影 响 和 带 动 部 分 南 人 文 士 加 入 这 个 行 列 有 的 作 品 且 具 有 较 强 的 现 实 性 至 此 不 难 看 出, 作 为 元 代 中 后 期 主 要 曲 家, 卢 挚 和 徐 琰 张 可 久 和 徐 再 思 乔 吉 和 宫 天 挺, 分 别 代 表 了 三 种 不 同 的 类 型, 由 高 到 低 的 社 会 地 位 决 定 了 他 们 对 主 流 社 会 不 同 的 亲 疏 感 情, 同 时 决 定 着 不 同 的 生 活 道 路 和 艺 术 价 值 选 择 另 一 方 面, 和 此 时 大 多 数 汉 族 文 人 士 大 夫 一 样, 这 些 曲 家 同 样 经 历 了 热 心 出 世 到 灰 心 退 避 的 心 态 演 变 过 程, 原 因 在 于 站 稳 脚 跟 的 统 治 者 已 将 政 策 重 心 由 汉 化 文 治 向 着 钳 制 汉 人 转 变 不 幸 的 是, 这 种 转 变 并 没 有 马 上 被 满 腔 热 情 为 新 王 朝 服 务 的 汉 人 儒 士 体 会 出 来, 这 是 其 悲 剧 性 生 平 心 态 的 共 同 之 处 理 解 这 一 点, 对 于 把 握 他 们 同 中 有 异 的 创 作 道 路 成 就 高 下 及 其 原 因 是 非 常 有 益 的 参 考 文 献 [1] 李 修 生 : 卢 疏 斋 集 辑 存, 北 京 师 范 大 学 出 版 社,1985 年 [2] 隋 树 森 : 全 元 散 曲, 中 华 书 局,1964 年 [3] 李 昌 集 : 中 国 古 代 散 曲 史, 华 东 师 大 出 版 社,1991 年 [4] 中 国 古 典 戏 曲 论 著 集 成 ( 二 ), 中 国 戏 剧 出 版 社,1959 年 [5]( 明 ) 蒋 一 葵 : 尧 山 堂 外 记, 明 万 历 刊 本 [6]( 元 ) 黄 矹 : 黄 学 士 文 集, 明 刊 本